骆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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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着骆驼,回来时还上这辆车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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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着骆驼,回来时还上这辆车!”父亲嘱咐我好几遍。

那年秋天,生产队派人去河南岸拔长果(花生),父亲忙别的事情不能同去,为了让我吃上长果,把我抱上骆驼车,跟着劳动的队伍过河,嘱咐我回来时还上这辆车。担心把我弄丢了,又跟同去的人交代了几句。那年我六岁。

骆驼是生产队的壮劳力,它比牛走的快,比马有力气,兼顾了牛和马的双重优点。我们村子紧临滹沱河北岸,那时候常年水患,把村庄冲向北移,所以河的南岸也是我们村的土地。大部分是沙滩地,适合种植花生。拔花生要赶着骆驼车淌过河,水大的时候坐船才能过去。去河那边干活一般中午不回来,带上干粮在地里吃午饭,午饭时架起篝火烧花生,烧过的花生和沙土混在一起,香甜可口。人们抢着捡花生吃,因为我是小孩,就等着他们抢完走了,再去捡剩下的。剩下的又小又瘪,可是我吃着感觉还是挺香的。也有好心的大人,捧过一捧饱实的花生给我。在那个缺吃少穿的时代,这算是一年一度的“盛宴”了。

虽然骆驼拉车干活是个好手,但人们都不喜欢它,因为它长得又丑又脏,嘴里常流出哈喇子,叫声像啼哭一样难听,还是个话唠,不停的叫。老人们告诉我,离它远点,它急了会喷人,喷到你脸上就会长出一脸的麻子。所以我对它又害怕又讨厌。

生产队的脏活累活都让骆驼去干。有一天骆驼拉车干活,突然老天下起了大雨,车陷到泥坑里,骆驼也累倒跪在泥沟里,赶车的车把式挥舞着鞭子,啪啪地打在它身上,它嚎叫着奋力挣扎,最后把车拉出了泥潭,骆驼喘着粗气,身上的鞭子印流着血。此刻,我突然改变了对骆驼的看法,它是一个无怨无悔的劳动者。

我十一岁那年,久病不愈的母亲离开了我们,就是骆驼车拉着母亲走出了村庄,走进了滹沱河上茫茫烟雨之中。

再后来的几年里,我上了中学,就很少见到这只骆驼,有一天我放学回家,看到桌子上有一碗肉,要知道那时候一年到头很难吃到肉的,就惊喜的问父亲:

“哪里来的肉呀?”

“咱们队里骆驼累死了,每户分了一块肉”

我一听就愣住了,好半天没说话,眼圈泛红,坐在饭桌前发呆。肉很香,我却一口也吃不下。

五十多年后的今天,好像老天冥冥之中早有安排,我来到一个叫做骆驼湾的地方,夜宿农家,梦到了那只骆驼,一边拉车一边哭啼。阴暗的天空下它张大嘴巴嚎叫着。风吹起它脖子上长长的毛,它的奔跑像跳舞,两个驼峰在风中摇晃着。身后拉着重重的马车,车上躺着安详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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