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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蒙古族信仰的史诗读五卷本长篇小说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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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天》是一部蒙古族信仰的史诗性历史题材长篇巨著,具有历史的恢弘气度,又有诗意的草原浪漫。

年7月26日,赴正蓝旗参加“元上都蒙元历史文化研讨会”,利用转程呼和浩特的间隙,我拜访了五卷本长篇历史小说《长生天》的作者刘利华先生,请教小说中关于拜氏先祖孔温窟哇的埋葬地“只兰秃”和对“太师国王”木华黎的历史评价,交流了我对小说的几点感受。那时我刚匆匆读完一百多万字的小说《长生天》,只有粗略的或是粗线条的感受,主要集中于视角、结构、语言三个方面。和刘先生交流后,打算写一篇关于《长生天》的读后文章,匆匆于俗务和琐碎而未能成行。今年初夏周末多连阴雨天气,又反复细细品读了《长生天》,感悟愈加丰满。

左中国蒙古族系列丛书主编孛儿只斤-苏和教授,中《长生天》作者刘利华先生,右本文作者拜啸霖

再次读完五卷本的《长生天》,我内心第一的感受是:刘利华先生有一种使命般的情怀。

没有强烈地使命感,绝少有人能倾三十年之力专注于一件事,尤其是在“以经济为主要追求”的今天,专注于世俗眼中“不打粮食”或“难获利益”的写小说。关于这一点,在我见到刘利华先生的那一刻内心更为感动:先生本是内蒙古自治区公安厅的高级警官,现实形象比照片中英武逼人的警官差了许多,身子消瘦,略显腰弓,头发稀疏,裸漏的皮肤无论是脸部、脖子、胳膊、手背都有形似“老人斑”样的斑点……那一刻我的心里不由自主地的涌出:“疲惫之态!”这种形态在陕西作家路遥的多部著作照中都能看到,与许多回忆性文章里陕西作家路遥的形象也极为相似,与坊间流传陈忠实写完《*原》时的情态几乎一模一样,给人的感受是从里到外、从精神到肉体都是疲惫的影子。“文学是个劳人的事!为了自己的句子,甚至会耗尽作家的精力和身体”。

稚子般的情怀,是刘利华先生三十多年不离不弃地内心坚守,那是对蒙古族历史的一往情深,那是对圣主成吉思汗的内心敬仰,那是对蒙古文化与信仰的顽固坚守。“写一部像样的小说,以蒙古人的视角客观再现成吉思汗恢弘的气度和波澜壮阔的一生。”这是先生不懈的情怀和宏愿,也是一个蒙古族后裔的历史责任。

在小说《后记》里,先生坦露了萌生写成吉思汗的起因,一是他的奶奶是成吉思汗的二弟哈布图哈撒儿的后裔,有一种使命般的情怀;二是在上大学期间,“我将所有的能看到的有关成吉思汗的书都读了”,“可让我感觉到,在中外小说中,没有一本成功描写成吉思汗的”、“像成吉思汗这样伟大的人物,竟然没有一本能同他的历史地位相匹配的文学作品出现,真是十分令人遗憾”。

于是“从那时起,我就萌生了用小说形式全面反映成吉思汗的念头。”“尽管我知道这是一件十分庞大的工程,真正搞起来会是十分艰难,甚至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工作,但是我还是开始了一点一点地准备……”这一坚持,“花费了我三十多年的心血”。

这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一种稚子情怀,这是多么沉重的一种民族使命。

刘利华先生毕业于中央民族大学,有极为专业的史学修养,又有多年的田野调查和深入的专题研究,历史积淀极为深厚,历史地理了然于胸,蒙古族民俗、宗教文化信手拈来,小说里的历史场景恢弘大气,人物描写入木三分,又有极富草原特色的文学风格,长于短句子和干练的段落结构,使作品散发着独特的文字和语言美感,阅读倍感轻松愉悦。小说《长生天》有很多值得总结的独到之处,我还是从“视角、结构、语言”三个方面谈一点我的阅读感受。

《长生天》第一显著的特点是其独特的文学视角。

看到书名和封面的第一眼,我内心的声音是:“刘利华先生把成吉思汗当作蒙古人灵*深处的信仰在写!”与所有写成吉思汗或十二世纪末到十三世纪初蒙古高原历史的小说截然不同,我看到的《长生天》小说,是具有史诗特质的蒙古族信仰总神祗——成吉思汗成长历史和传奇人生。

《长生天》的封面是一幅“信仰”与“征服”并存的画面:

蔚蓝的天空,高高挺立的哈喇苏力德,以及成吉思汗双手伸出祈愿的画面,都有“信仰”的元素。蓝天代表着“长生天”,哈喇苏力德即是蒙古帝国战无不胜的*队战力象征,也是蒙古苏力德信仰的有形代表;成吉思汗双臂伸出、手掌向上,是祈请长生天的典型意象,甚至是萨满祈祷的意象;成吉思汗身后望不到边际的蒙古*队,以及其面前的跪服者,都是“征服”的实力和意象;左侧的文字“一代天骄,成吉思汗;雄才伟略,千古传奇”,是这一意象封面图的注解。

写成吉思汗的小说、传记,国外、国内举不胜举,但从艺术创作的视角分析,有四个比较有代表性的视角:

一是欧洲人的视角,或者说是“被征服者的视角”,大多把成吉思汗及其蒙古*队描写成嗜杀成性的“*祸”,把成吉思汗污蔑为“魔”;

二是古代蒙古人、极端蒙古人或梦里蒙古人的视角,大多沉浸在成吉思汗及其后裔所创造的历史辉煌和历史荣光里,只见“帝国的荣耀”,无视时代的局限,甚至是超越历史真实的偏执;

三是大汉族的视角对蒙古历史的轻慢和偏狭。以民间传说或戏曲的素材、剧情曲解历史、臆断历史,或者只是把蒙古历史、成吉思汗看作是对大汉族历史的祸乱、侵扰、割裂,只片面接受其广阔的疆域版图荣耀,无视其历史贡献;

四是日本、韩国的视角,以成吉思汗及蒙元历史的辉煌、辽阔的疆域、蒙古人的尚武善战粉饰自己的民族历史。尤其日本甚至穷其所能论证得出他们与蒙古人有亲缘关系,都属于亚蒙人种,其证据是“有很多新生婴儿的屁股上都会出现青斑,说那是‘蒙古斑’。”甚至日本还有一种令人啼笑皆非的趣说:成吉思汗其实是日本的“源义经”。传说“源义经”是日本古代的战神,后被迫自杀,一直受日本人尊敬。把成吉思汗传作“源义经”的有事者说,“源义经”自杀后并没有死,带领亲信去了朝鲜半岛,后又去了蒙古,当上了成吉思汗。这显然是日本人疆域扩张和强者崇拜心理的表露。

简单的说,现有关于成吉思汗的小说或传记,要么将其描写为没有特点的一般意义“蒙古人”,要么将其看作屠戮成性的“战争恶魔”,要么将其塑造为无所不能的“神”,都有其偏狭和局限。阅读小说《长生天》,能清晰地感受到成吉思汗在成长、在蒙古人、在世界历史中的轨迹:蒙古人——伟人(部落联盟汗——蒙古高原汗——天下之汗——四海之汗)——圣主——总神祗。

除了创作或表现的“视角”,写作的手法、创作的艺术水准,也是作者追求的一个重要方面。在《后记》里,作者提到的蒙古族作家尹湛纳希小说《大元青史演义》模仿或借鉴《三国演义》、《水浒传》的艺术局限性;提到的苏联作家瓦西里杨的小说《蒙古人入侵三部曲》对成吉思汗和蒙古人的不客观诋毁。这些表面看是创作的艺术手法,根本还是构思的角度,还是看待成吉思汗、蒙古历史的“视角”问题。

成吉思汗在作者的心里,不仅仅是伟大的历史人物,他是超越现实世界的蒙古人心目中的“长生天”,是蒙古族信仰中的“总神祗”。

在小说中,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作者对于成吉思汗塑造的逻辑主线:蒙古人—蒙古领袖(成吉思汗)—蒙古伟人—蒙古神祗—蒙古信仰。作为“人”的铁木真“感情”丰富,作为“汗”的铁木真雄才伟略,作为“神”的成吉思汗统领一切,无所不能,作为“信仰”的成吉思汗庇护苍生,护祐草原,成为蒙古族牧人的一种寄托,心灵的虔诚,灵*的皈依,精神的依附,成吉思汗就是长生天,长生天就是成吉思汗。

蒙古人的原教是萨满教,是一种多神教,崇尚万物有灵,是自然崇拜、图腾崇拜和祖先崇拜的融合。萨满教认为一切自然是具有生命和意志的神灵,天、地、水、火、风、雷、雨各有其神灵,而宇宙由“长生天”主宰,“腾格里”(长生天)是一切神灵的总神祗。蒙古*队出征前,要请萨满法师祈祷“长生天”,“奉着长生天的气力,大汗的福荫,对彼所欲为之事……”;蒙古人判断做决定前,要祈问长生天,“天教怎地,人所以为之事”;蒙古部落首领、大汗管理部众要秉承“长生天”之意,“奉着长生天旨意……来管百姓”;蒙古民众祈求“长生天”护佑“吉祥安康、风调雨顺、五畜兴旺”;蒙古人遇到不解或困难之事,蒙古人都会不由自主地仰天长呼:“长生天……”蒙元中后期,尤其是北元以后,“成吉思汗”与“长生天”融为一体,祭祀长生天,就是祈求于成吉思汗,在蒙古人的灵*里成吉思汗就是长生天。

这一点,从《伊金桑》和《苏力德桑》的颂词中也可以感受到。

“圣主成吉思汗和您的盟友

一同享用这虔诚圣洁的圣奠

赐给那平定一切骚乱的神力

赐给那驱逐一切病魔的神力

赐给那消除对立纷争的神力

赐给那兴盛无量福禄的神力

赐给增加智慧的神力

赐给发扬威势的神力

……”

——《伊金桑》节选

“圣苏勒德向你供奉膜拜

成为世界之国的君主

国家中的总神祗

人世间崇奉的神明

显赫一世的圣主成吉思汗的

镇远哈日苏勒德

请恩赐保佑

皇家子弟平民百姓

全体民众……”

——《苏力德桑》节选

但作者又没有受这种敬仰和情绪的牵引,把成吉思汗绝对地神化或神话,而是以历史现实的视角,把成吉思汗置身于“草原丛林法则之下”:“我努力地也是惶恐地从草原上自然的、人性的角度描写成吉思汗,尽可能地披露草原人的质朴自然、浑厚大度、恩仇必报的民族性格”,没有套用现代的“*治领袖”、“*事统帅”概念,也没有套用儒家思想里的“开明帝君”、“雄才霸主”。恰恰是这一点,更彰显作者的高明之处,更使他笔下的成吉思汗,不同于中国历史上的任何一位“皇帝”,他是一个具有草原野性与狼性的“大汗”,他是草原恶劣环境下,丛林法则砥砺磨练、自然优选出的一代天骄,不是儒家文化熏陶出来的汉人“皇帝”。

成吉思汗被作者塑造成有血有肉、感情丰富的“人”,在战争的间隙或者说血腥的背面,我们能感受到成吉思汗的母子情深、兄弟情义、战友情浓,这是散发着人性光辉的温热之情。

总体的感觉,作者把成吉思汗放到了与其相适应的历史环境、文化环境和信仰环境中,使历史真实和文学真实相得益彰。小说写出了成吉思汗作为历史人物的雄才伟略,作为蒙古圣主的一代天骄,作为蒙古人信仰的千古传奇,作为世界伟人的旷古绝世。

《长生天》第二显著的特点是其独特的艺术结构。

小说结构,是小说的内在组织逻辑,也是外在的表现形态,是作品的逻辑和形式要素,倾注着作家的独特构思,影响着小说的叙事结构,而叙事是小说故事情节构造和表现的重要手法之一。

刘先生在《后记》中对于小说的叙事构思也有交代:“先是写成双线索”,即“写铁木真,远写扎木合”、“写乞颜部,并写克列部”、“写成吉思汗,远写完颜璟”、“写蒙古兀鲁思,并写花剌子模”。但是后来作者并没有采取这种“双线索”结构,而是采用“单一主线”叙事结构,就是围绕成吉思汗的人生发展而展开,主题更加鲜明、突出。

小说大的结构分为五部,五部代表成吉思汗的五个成长和发展阶段,叙写、表现的是五种情怀、五种形象、五种思想、五种格局、五种境界,而且这五种情怀、形象、思想、格局、境界,越往后度越高、越往后视野越宽广。

《称汗》,是在草原丛林法则下最为低阶的个人生存奋斗,是获得部落族人的认可,在23个部落首领推举下的称汗。严格意义上来说,年的这次称“汗”,只是部落联盟的“汗”,或说是个蒙古高原有限疆域的“汗”。

丛林法则下,“生存下来”是唯一、也是最高的追求,一切虚假的谦让、亲缘、道德都不值得尊崇。没有生存,一切都是枉然。恶劣的生存环境里,实力是生存的保障,没有实力,亲情也枉然,甚至在利益面前,亲情也会成为索取的帮凶。在铁木真的父亲也速该被塔塔儿部人*死,失去靠山最为艰难的时刻,正是来自同宗同族的叔叔——泰赤乌部的首领塔里忽台(俺巴孩汗之孙)的遗弃和打压,使铁木真从艰难走向落魄,生存受到威胁,命悬一线。所以第一部《称汗》定位于落魄、遗弃、高压下的求生、奋斗、逆袭,得到部落内部的推举与认可,包括被推举为汗后“安达”的反目或双雄之间的决裂,与扎木合的“十三翼”之战,都是丛林法则的复现。

《相争》,是友情、亲情的相争,是人性中最为柔软部分的相争,是灵*深处的煎熬:最为亲近、最为温暖的“安达”反目成仇,是“部落联盟汗”铁木真和“古儿汗”扎木合的“双雄”相争,也是两大*治、*事联盟之间的争雄。作为*治人物,在“宏图霸业”面前,一切的亲情、友情、道德、沽名都显得一文不值,这不仅仅是蒙古草原上的*治潜在法则,历史上成就伟业者的背后,哪一个在“霸业”面前顾忌过常人所珍视的这些。相争,也是生存,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来不得半点虚假。要成就大业、成就自己,亲情、友情和人性是首先面对的一道坎。铁木真和扎木合,要追溯都是孛端察儿的后裔,扎木合属于孛端察儿的五世孙,铁木真属于孛端察儿的十世孙。铁木真合纵连横,打败不服自己的扎木合,为征服蒙古高原部落积聚力量。

《统一》,是铁木真征服蒙古高原,成为高原霸主,建立大蒙古兀鲁思,从“部落联盟汗”成为“成吉思汗”的过程。

《南下》,是成吉思汗超越蒙古高原,视野扩大,格局提升,更大的*治理想的体现,南下敲打金国、西夏,都为后来其子孙版图的扩大奠定了*治、*事基础;

《西征》,对于成吉思汗是一个人生的高度,超越了亚洲,具有了世界的眼光、追求和思维;也是蒙古兀鲁斯的一个令人敬仰的高度,也是成吉思汗的威名远播欧洲,对后来的世界格局都产生了难以企及的影响。在这一部里,值得肯定的是刘利华先生利用自己对“市井半丘坟”的研究,认为是后世对诗的误解而得出“成吉思汗”的蒙古大*杀人如麻的结论。

大的叙事结构下,在粗大枝干的边侧,作者都巧妙的将成吉思汗成长历程中的相关事件穿插叙述,如点缀其间闪光的小珍珠,不失其自有的光亮,又不至于影响主干叙事。这也是作者突破以往按照年代、时间顺序结构、布局的叙事,使时空的概念更显得空旷、辽远,使叙事的节奏更显得从容自信,使叙事的结构超越单一的面,更富于多维立体,层次也显得错落分明,不局限于单调。

结构的巧夺天工,决定了小说作品骨架和外形的俊朗、引人,如同中国书法和绘画讲究的间架结构、洇染留白,使作品的阅读感受更具有美感,更具有余韵。

《长生天》第三显著的特点是其独特的语言艺术。

小说,归根结底是语言的艺术。没有精彩的语言,再好的故事情节和叙事方式也会因枯燥而乏味,再好的视角和结构也会因语言的匮乏而归于平淡,再好的思想或主题也会因语言而导致阅读的障碍。

语言艺术,是小说的声色艺术,是小说的灵动之源。海明威有一句著名的话:“寻找属于自己的句子。”道出了语言、句子对于小说创作的重要性。

矛盾文学奖《*原》的作者陈忠实先生,曾写过一本《寻找属于自己的句子》的书,写的是作者创作《*原》背后的思考。对于小说创作,陈忠实先生的认识是:“作家对社会、对生活的理解是一种独立的声音,是把个性蕴藏在文字里边的能力。”书名也袒露了陈忠实先生的写作追求:“寻找属于自己的句子。”“作家之所以能写出打动人心的文学作品,靠的就是独立的体验、独立的发现、独立的文学形式”。在《*原》小说里,陈忠实先生使用长句子加方言的叙事方式,而不是惯常的描述,他反对给方言加注,而是将方言稍作变通使用,既满足不同地域读者的普遍阅读习惯,又彰显关中的地域语言特色和魅力。作家为了语言上的灵动,费尽心机,“从平凡中发现不平凡,挖掘人内心的情感,只有这样的句子,才称得上属于自己的句子。”

在小说《长生天》中,我感受到的是富有“草原蒙古族特色的句子”,这是刘利华先生的小说语言特色,是属于刘利华先生独有的句子,富有草原的蓝天、白云、青草、辽阔味道。比如对于“年龄”、“年数”的表达,不是“多少岁”,也没有“多少年”,是最具有草原特色的“草纪年法”,“一岁一枯荣”,“一草”即“一年”。比如说“二十草”即“二十年”或“二十岁”;时间长短用的是“煮熟一只羊的功夫”;休养身体用的是“将息身子”。对金朝的称呼直接使用了蒙古语音译“阿拉坦”,对“南宋”的称呼也是如此,称作“南家思”,西夏称作“合申”,对*河的称呼也是蒙古语音译“哈喇沐涟河”,还有作者在《后记》里提到的自我称呼“俺”,在我的印象里更多的是山东、河北、河南部分地域汉族的口语,作者解释根据有关研究,“俺”最早是阿尔泰语系民族的语言,元代就在使用,而且举了元代蒙古人伯颜的小令:“江山判断在俺笔尖”。

除了以上的口语或方言土语,大量草原谚语、歌谣(祈祷词)的应用,都增添了小说语言的草原文化特色和草原生活气息。

谚语比如:“真金不会生锈的,好人不会被遗忘的。”“干活在窍门,捻绳在劲头”、“鞍子的好坏驯生格时才晓得,男子汉的能耐打起来才知道”、“路只有在行进的骆驼脚下才能缩短”,评价人的好坏时说“白的不一定是脂膏,黑的不一定是椰枣”,还有比如“脚穿皮窝不受罪,马有鞍垫不伤背”、“寻死的兔子,拦车的轮子”、“”射进日头光得有窗户,请客人来得有门户”……

歌谣方面更具有草原特色,比如铁木真与合答安在其母亲指导下的第一次青涩的男欢女爱时,合答安的额吉所唱的歌谣:

“合成一体吧,孩子们,

男人和女人就该合成一体!

合成一体吧,孩子们,

这样俺们才能得了新生命!”

歌谣辽远而空旷,像是天外之音,又像是放松情绪的催眠曲。

孛斡儿出与铁木真结识时,唱给铁木真的是“草原百姓传唱的歌谣”:

“有星的天空旋转着,

天下到处作乱。

众人都不在家安歇,

互相杀来杀去。

有草的大地旋转着,

各个部落都相攻。

众百姓都不在被窝安睡,

互相争斗不歇。”

这是没有部落“汗”的草原,如同没有头羊的羊群,一盘散沙,相互攻击,没有安全感。

第一部十二章《马在软地上容易打前失》中,札儿赤歹带领儿子者列(勒)蔑归附铁木真时唱的歌谣:

“俺将这个兀赫儿子送给你,

让他给你每日备好鞍子;

俺将这个莽夫儿子送给你,

让他日日为你开门子。”

这歌谣与《蒙古秘史》里古温.兀阿(孔温窟哇)把自己的两个儿子木合黎、不合献给了铁木真时唱的韵味何其相似。

“我教他们做你们的门限内奴隶,

若敢绕过你的门限,

就挑断他们的脚筋!

我教他们做你梯己奴隶,

若敢离开你的大门啊,

就剜出他们的心肝!”

以歌声、歌谣表达心声,是热情奔放、能歌善舞的蒙古族最为擅长的方式之一,在很多蒙古族题材的作品里都能看到,《蒙古秘史》、《蒙古源流》、《蒙古*金史纲》、《青史演义》里,都能看到类似大段大段的歌谣,在现代写成吉思汗建立大蒙古兀鲁斯的作品《蒙古往事》中,也有看到这样的歌谣:

“合不勒汗虽有七个儿子

都不曾委付,他把汗位给了相昆毕勒格的儿子

俺巴亥管了,俺巴亥为了众人的平安

要去与塔塔尔人结亲

……

走过了捕鱼儿海子、阔连海子

中间是兀尔什温河

住在河边的塔塔尔人不知好

将俺巴亥拿了,送给大金国杀了

俺巴亥捎话回来叫子孙们记着

把五个指甲磨破了

把十根指头磨秃了

也要给我报仇”

这些歌谣表述的内容或者功能大致有三种:一是叙事,二是表意;三是抒怀。其出现也可能源于草原文字传播的局限,也可能受到草原民间叙事民谣的影响,还有蒙古牧区民间诗歌的繁荣的潜移默化。作者显然是传承和使用了这一民间文学形式,喜闻乐见,通俗易懂。

在第一部《引子》里,以铁木真为首的也速该的儿子们,面对太阳在斡难河边祈祷时的颂词是这样的:

“俺的长生天啊,

您打雷般声音,

在山峰峡谷中回响,

所有的蒙古人都感受到你的气力。

您那大山般的身子,

大汗般威严,

有无数眼睛观照四方。”

“无比崇高的长生天啊,

您的阳光雨露滋润世间万物,

您的无穷的大力气令人永远敬仰。”

这是蒙古人心目中至高无上的神祗——“长生天”,既有歌颂,也有敬仰。

“无比崇高的长生天啊,

俺饥肠辘辘裸体光脊梁,

俺为了生存四处奔波。”

告诉长生天自己的生存现状。

“俺的长生天啊,

请赐给俺果腹的食品;

俺的长生天啊,

请赐给俺遮体的衣裳;

俺的长生天啊,

请赐给俺乘骑的战马;

俺的长生天啊,

请把厄运赶到远方。

请赐给太平幸福,

保护俺富饶的草原,

俺至高无上阿爸般的长生天!

对长生天的祈望:“果腹的食品、遮体的衣裳、乘骑的战马,把厄运赶到远方,太平幸福、富饶的草原”,所有这些都是生存的最低需求,寄托着最为纯洁梦想。

而在小说结尾,对“长生天”的祈愿,那是蒙古人内心曾经的辉煌和辽远的梦想:

“伟大永恒的长生天,

俺们生活在他的气力里,

河水不住奔往远方,

那就是俺们的志向。”

蒙古人的志向——“顺势而为”,永不停歇,奔向远方。

“乘着年轻的日子,

握紧骏马的缰绳,

猛虎一般冲出山林,

挥舞长矛拼杀在战场。”

这是多少蒙古男儿心中热血沸腾的梦想。

“水草丰茂的海子里盛着鱼儿,

男子宽阔的心里装着天下。

那天狗追捕猎物,

是成群出动的;

蒙古人打天下,

是一起行动的。

金色的世界地域宽广,

走到哪里在哪里安家。”

这是蒙古人的胸怀与天下,一起行动,四海为家。

“就是在最后的海洋,

慈爱的额吉也会牵挂着你们。

记住自己的部落,

心里就会点上灯一样亮堂,

斡难河的源头有一股清泉,

不儿汗山下生活着蒙古人。”

这是多么温情的信念,游子心中的“母爱”和血缘灵*的“家乡”。

“让俺们的女孩儿为家乡争容颜,

让俺们的男孩儿为人类出力气。”

多么朴实而伟大的愿望。

阅读的过程里,我始终沉浸在这些富有草原青草气息的语言、谚语、歌谣里。我以为,这是刘利华先生自己所独有的句子,这是草原独有的句子。

除了以上三个方面的,如果说《长生天》小说有什么遗憾的话,我以为小说的情节矛盾冲突还可更激烈,一些本可以更精彩,更能掀起高潮的情节还可以更为紧凑,层次起伏、舒缓低回、高潮迭起会更强,从阅读的角度效果可能更佳、更引人入胜;一些典型的历史人物形象还可以更为丰满灵动、个性鲜明,比如“四杰”、“四狗”的形象;一些典型的战例还可以渲染的更为惊心动魄,比如十三翼之战,比如野狐岭之战,比如中都之战,比如薛迷思干城之战……。

朋友套用曲艺的术语说:“小说的引人之处在情节,关键看‘包袱’抖得响不响”,“小说的思想性要看‘底’好不好”。所谓的“包袱”,就是装满“精彩”包裹,在叙述过程中层层渲染,又在不经意间抖落,“精彩”扑面而来;所谓的“底”,就是小说要揭示或者所暗隐的思想。“包袱”与“底”,既是阅读的需要,也是构思的精巧,更是一个重要的艺术衡量向度。

作品的生命力是要受读者认可和图书市场检验的,正在写《长生天》读后的时候,我从朋友处得知,《长生天》小说在二手书市场价炒的很高。抱着怀疑的态度,我上网进行了查询:《孔夫子旧书网》将出版社标价元的全五册书《长生天》,卖到了元-元:北京知画图书专营店、天义和图书专营店卖到了千元以上,最高标价元。或许这也是读者群体和市场向度对作品价值的一种认可吧。

作者简介:

拜啸霖,现就职于某航天研究所,工商管理硕士,高级工程师,具有国际项目管理协会(IPMA)颁发的IPMPC级(高级项目经理)资质证书(编号CNC)。曾受聘于某管理咨询机构高级管理咨询顾问、某高校人力资源管理专业外部企业导师,《作家摇篮》杂志签约作家,曾经有过文学的梦想,为了生活消逝于世俗化、职业化与碎片化的工作。业余喜欢蒙元历史研究,偶尔为文自娱自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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