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市中科医院 http://pf.39.net/bdfyy/bdfzd/老舍先生曾经很遗憾地说过:《骆驼祥子》的缺点是“收尾收得太慌了一点”,应当是再“多谢两三段才能从容不迫地刹住”。
看来,老舍先生对祥子的坎坷人生还意犹未尽。
他还想挖掘些什么,只是可惜的是,他最后将祥子写得很坏——
他出卖了阮明,丧失了做人的尊严,混吃等死。
中学时期,读到祥子的结局时,总是唏嘘感叹:万恶的旧社会,毁灭了一个又一个像祥子这样的好人。
如今,再读《骆驼祥子》,才发现,祥子的悲剧命运远不止一个“万恶的旧社会”这么简单。
在他三起三落买车的经历中,祥子一直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
他被抛掷在由一个个“偶然”组成的命运漩涡中。
《骆驼祥子》聚焦于北平的人力车夫群体。
书中除了写祥子之外,还写到了老马和二强子,这两个个性鲜明的车夫形象。
通过这两个人物,描绘了小人物在命运压迫下的苟延残喘。
老马的出场,是在祥子被虎妞纠缠得无计可施的时候。
老马的儿子当兵去了,儿媳妇跑了,老伴死了,只剩下他和孙子小马靠拉车度日。
老马年纪大了,小马还小,祖孙俩虽然有自己的车,但仍然在挨饿。
祥子在老马车夫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原先,祥子认为只要有自己的车,就能过上好日子。
现实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看看老马,有了车,仍然躲避不了饿死冻死的命运。
一个人奋斗到底有没有意义?
他的思想开始动摇了,这也为他今后堕落埋下了一个心理炸弹。
老马的再次出场是在第二十三章,此时,老马已经不拉车了。
“身上的衣裳比以前更薄更破,扛着根柳木棍子,前头挂着个大瓦壶,后面悬着个破元宝筐子,筐子李有些烧饼油鬼和一大块砖头。”
他已经沦为了乞丐,而小马儿已经病死了。
老马也曾经是个善良的、要强的车夫,结局却是家破人亡。
他的遭遇刺激到了祥子:要强有什么用,过日子靠的是混。
老马车夫的遭遇,带给祥子的更多的是同情和反思。
而大杂院里的车夫二强子,给祥子的则是灵魂的一点一点的渗透与刺激。
他卖了女儿,得了两百块钱。
先是做买卖,“不但是赔,而且赔得很多”。
这让他痛苦,酒精能麻痹神经,他染上了酗酒的恶习。
清醒的时候,他也痛苦,也会反思。
他重新拉上了车,也买了一辆属于自己的车。
有自己的车,这也是祥子的梦想。
似乎有了车,就能奔向新生活。
“他的腿不给他的车与衣服作劲,跑不动!”
没有了体力,对一个人力车夫而言,就是绝境,是毁灭,是死亡。
他重新喝上了酒。
喝醉酒的二强子失手打死了老婆,老婆的娘家来闹,他只好卖了车换钱赔偿。
没了车的二强子,更加肆无忌惮地鬼混。
小福子回家后,为了养父亲和弟弟,不得已选择在大杂院里卖身。
二强子为此羞耻不已,但也毫无办法。
虎妞死后,祥子搬离了大杂院。
二强子受不了大杂院里的指指点点,再次卖了小福子,将她卖入“白房子”。二强子则用这笔钱带着两个儿子离开了,不知去向。
他的结局,读者不用想都能知道。
他不会悔改,因为这样的人已经丧失了思想,成为了文明城市里的一只走兽。
老马和二强子,是祥子的分身。
老马规矩、要强,是前期的祥子;二强子堕落、挣扎,是后期的祥子。
祥子一方面参与了他们的生活,一方面又在看自己的一生。
有人说,没有虎妞的引诱,祥子不至于堕落。
虎妞在祥子的命运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祥子的堕落,确实少不了虎妞的助力。
虎妞和祥子的故事,揭示了偶然因素,比性格因素,在人的命运中,还要重要。
祥子从杨家辞工回到人和车厂,心中憋闷,无法排解。
此时,车厂只有虎妞在家,刘四爷外出吃酒不归。
明知虎妞一个人在屋里,自己进去很不妥。
但是,祥子还是鬼使神差般地进了虎妞的屋子。
“他心中转了个弯,觉出哪儿似乎有些不对的地方。同时,他又舍不得出去;她的脸是离他那么近,她的衣裳是那么干净光滑,我的唇是那么红,都使他觉到一种新的刺激。”
人生由一个个选择组成。
这时的祥子选择屈服于虎妞的诱惑,放纵自己的原始本能。
和虎妞的这一次偶然里,又夹杂了祥子的性格因素。
他不爱虎妞,也不想和她结婚。
但是,他不说,他也不敢反抗,任由虎妞摆布。
“他越想躲她,同时也越想遇到她,天越黑,这个想头越来得厉害。”
虎妞的诱惑就如同蜘蛛织了一张天大的网,捕捉到祥子。
而后,搬进大杂院,认识了二强子和小福子,买了二强子的车,虎妞难产而死,卖车办葬礼,搬离大杂院。
祥子又拉起了散座,可是体力大不如前,思想也发生了转变——他酗酒,逛“白房子”,染上了难以启齿的病。
这一切的源头都是虎妞。
在祥子的堕落中,女人的因素不容忽视。
虎妞启发了他对女性的认知:他知道了女人的好,同时也领教了她们的厉害。
原始的生命欲望,激发了她对两性快乐的追求。
但是,这种快乐里,也隐藏了最大的烦恼,不过祥子已经无暇顾及了。
虎妞之后,是夏太太。
她是借尸还魂后的虎妞。
以前,他会羞耻自己是个“偷娘们的”,现在,他已经无所谓了。
可是,看到夏太太冲他笑,在这个笑容里,他看到了一个年轻而美艳的虎妞。
“他木在了那里。他的胆气,希望,恐惧,小心,都没有了,只剩下可以大可以小的一口热气,撑着他的全体。”
祥子的力气和生命逐渐被磨损消耗掉了,放纵欲望更是加速了这个过程。
直到这个时候,祥子仍然是有希望的。
能够救赎他的还有两个人:曹先生和小福子。
曹先生答应给他和小福子提供工作。
可是,小福子苦苦等不来祥子,万念俱灰下选择上吊自杀。
如果说虎妞摧毁了祥子的身体,那么,小福子的死击垮了祥子的精神。
“祥子还在那文化之城,可是变成了走兽。”
老马是要强的,小福子是要强的,祥子也是要强的。
可是,要强到头来换到了什么?
祥子不想再努力了,随波逐流挺好的。
他不再想买车,也不再拉车。
即使曹先生让他回到曹宅,他竟从容不迫地编个谎话糊弄过去。
曹太太给他的两块钱,他想的是怎么快活地将它花出去。
“他的命可以毁在自己手里,再也不为任何人牺牲什么。”
祥子变坏了。
他出卖了阮明,换了六十块钱。
他的所有伦理观念全部被摧毁。
为了一点钱,为了一点好处,丧失了做人的基本道理,这跟行尸走肉没有区别。
一个人堕落到什么程度才算堕落?
答案是出卖自己的灵魂,跟魔鬼交换利益。
纵观祥子的一生,在命运面前,他都是被动的,任人摆布的。
他来自乡间,进入市民阶层,令人惋惜的是,他身上所有美好的记忆,都被城市文明戕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