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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暂居昇记
昇记布店在高邮是老字号了。店铺位于东大街,距城中心中市口不远。周围全是商店,什么酱园、酒店、中药铺、杂货铺、香烛铺、染坊、银铺、茶铺、茶馆、饭店、糕点铺、成衣铺、鞋铺、绸缎店、广货店、洋货店、棉花店、纸扎店、棺材铺子、茶水炉子、林林总总,一家挨一家,俱是市民日常生活离不开的商铺。每逢节日,乡民进城购物,肩挑车载,川流不息,更显繁盛景象。
昇记布店临街三间大的门面,也曾烜赫一时。现在今非昔比,只用两开间。可以开合的两扇门板上贴着一副对联,只有八个大字。上联是:陶朱事业;下联是:端木生涯。抬出范蠡和子贡这两位赫赫有名的经商致富的古人来标榜一番,倒也很有气势。东边一间上好门板,与其他两间用货橱隔开,当作库房。在里面安了一张床,让管账的老店员唐选一住下,库房的安全又有了保障。中间一间,前一多半是店堂,后一小半是一段横向的柜台。与这一段柜台相连的是折向店门的纵向的柜台,纵向柜台快到门口又折向西墙。两度曲折的柜台,形成“Z”字形,只是中间那一笔不是斜的,而是垂直的,把店堂与放布匹的货架和店员营业区分隔开来。柜台与货架相接处立有一块竖匾,黑底上四个金色大字:真不二价。店堂中央有一根大立柱,正好在纵向柜台尽头,上面包了一块半圆的长匾,黑底上也有四个金色大字:童叟无欺。
店堂货橱下方放有几张椅子,供顾客休息。柜台里面有账房先生的大账桌和椅子,账桌旁是一个木制的上窄下宽方形钱筒,筒口下方三四寸处装有圆柱形木栅,钱和硬币能放下去,手却伸不下去。筒的一面有门,每天结账时,由账房先生打开清点。可见账房先生一定是老板最信任的忠实可靠的店员。货架下方是货柜,货柜比货架宽一尺多,这就成了店员最方便的座位。柜台里也有椅子、凳子,开饭时围桌而坐,全都用得着。但营业时间可以坐下时,店员们都愿意坐在货柜上,因为货柜比椅子、凳子略高,起立方便迅速,好像电器用具处在待机状态,一按键,立即启动一样。货架下的这一排货柜有一个用来放店员的被褥等卧具,因为有两个年轻的店员晚上在柜台里面搁床睡觉,清晨起身后再把床拆了,把卧具收拾好放进货柜里去。
店堂上方挂着一盏大型植物油灯。这种灯如果还有人保存着,那就是文物了。我到高邮时是6月中旬,沦陷区被日本*子搜刮得民穷财尽,处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老百姓不仅用不上电,也用不上煤油,晚间照明只能点植物油灯。于是一种类似用煤油的罩子灯的植物油罩子灯应运而生,并且造出了适合店堂使用的大型植物油灯。这种灯的灯芯是棉纱织就的圆形灯芯,点着后是圆圈形的火焰。因为耗油量大,所以这种灯不仅储油罐大,而且还在一左一右加装了两个副油瓶。点着后,加上大灯罩的反光,整个店堂倒也相当明亮。
从柜台后方往里走,又是一间大屋子。这是本店真正的库房,堆放了很多货物。又是本店真正的卧室,里面搁有两张床铺,是两位主要店员的床位。我也睡在这间屋子里,但不是床铺,而是睡在一个可当床铺用的大货柜上。再往里走,有一扇门。打开门是一个小天井,可以晾晒衣服、被褥。天井的一角有一个阴沟口,是排雨水、倒污水之处,也是小便之处。大便则要走很多路,到后院的公共厕所去解决。
昇记布店有五位店员,年纪最大的是唐选一,其实也就是五十出头,是管账的账房先生,不用接待顾客。他的主要工作是每天记好流水,打烊后结账。年终时最忙,要把全年货物的进出盘点结算出来,全年的收入支出逐项结算出来。比唐选一年轻得多的是徐镇九和张廷佐。他们二位都是三十几岁的人,正值青壮时代,是最得力的店员。以上三位我都要称为“大爷”。还有一位叫方福俊,二十刚出头,年青英俊,是商人世家子弟,在店员中属于小中班的序位。最后一位,第五位,是店中真正的学徒,姓张,名汝源,大家称他张相公,比我大两三岁,身高已是成人模样。店中许多杂活,他一人包圆了。洒水扫地、擦桌椅柜台、上下门板、到茶水炉子打开水,给老板、客人沏茶、扛上布包到税务所查验盖印、上灯前把所有灯具加好油、擦亮灯罩,其他跑腿送信、帮忙打杂,没有他不干的。可以说张相公踏实勤快、少言寡语,举止行事,中规中矩。以前三舅和母亲对我讲的怎样才能当好学徒的道理,他几乎都做到了。我这个学徒跟他一比,只能算是学徒的学徒。我到店里后,说是学徒,却没有任何人对我说过一句指点的话,我应该干什么,怎么干。大舅陈进之天天到店里来,也从来不指教我一下。我只好全凭自觉给张汝源帮帮忙、当当下手。给店员们递递物件,跑跑腿,传个话,叫个人。总之,别人忙的时候你得帮忙,别闲着。别人闲着的时候,也别瞎闹猛。尽量跟大家融合在一起,切莫让人生厌就是了。我在昇记待了半年,看样子大家对我的印象似乎还不错。纵然有一些不满意的对方,看在我年纪小,又是二太爷的外孙子,也就不计较了。后来读苏东坡的文章,才知道,我的作为正合他“未有和易同众而不安者也”这句话的要旨。
没过多久,日本*子投降,中国终于赢得了抗日战争的胜利。但是在高邮的街市上看不出胜利后的欢欣,更没有庆祝的举动。因为一切都还在日伪*统治之下,人们过的日子跟以往几乎毫无区别。尽管这样,在这重大历史关头,人们的思想还是活跃起来,店员们经常热议时事,分析形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