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龙文美”:记得当年老经典《编辑部的故事》里有一集讲吃醋的妻子,其丈夫表示“现在的生活大地主不敢比,但比小地主不在话下”。编辑部的故事讲的是北京,自然要和河北的地主做比较。而民国时河北又以保定,大名为精华。然后我看到一篇研究北京人力车夫生活的学术文章,其中恰好有大名地主进北京后和人力车夫做的日常生活比较,发觉自己生活还不如北京下层市民:主食农村地主:经常的吃棒子面窝窝头,吃麦子面反而是稀有的事。人力车夫:常吃麦子面馒头,吃棒子面或高粱面的窝窝头是稀有的事。
菜蔬农村地主:终年月吃着酸臭的咸菜。人力车夫:每天都有十枚上下的菜钱,或者是炒煎一下,或者是用醋哇,香油哇调和着吃。腌的咸菜自然是经常的可以随便食用。零花钱农村地主:不舍得给小孩零花钱。人力车夫:小孩每天都有六枚八枚零花钱。印象人力车夫:“乡间大财主生活上还给我们差的多”。农村地主:“没一亩,没一陇在生活上竟较我们各方面都讲究,都舒服”。顺便说,这个做比较对象的也是少数的收入较丰的年青力壮的车夫,同文显示,占多数的下等贫穷车夫饮食水平也和地主差不多:
▲民国时期的地主乡绅
根据李景汉在年的社会调查,可对人力车夫的实际生活状况有非常具体的了解。从总体上来看,人力车夫属于贫穷阶级,其中又可分为三个层次。第一种是极贫,包括“大多数的车夫,一百多种小贩,各种笨工及仆役。”他们的月收入自三四元至五六元。从吃的方面来讲,“四口之家每日仅能买杂和面(即玉米面)三四斤”,如遇收入减少,连这种标准都不能维持,“只好以窝窝头(以玉米面制成)为早餐,以白薯为晚餐”,“早早睡觉,耐至明晨”。收入更少时,则“买带砂灰色口小米(张家口产,每斤十五六枚)二斤,熬粥充饥”。除米面外,“买不起菜蔬,若有亦不过是腌水疙瘩几条或咸萝卜一块。盐是他们惟一的调味”,“连在年节想尝肉味业是等于妄想。彼等惟一的荤菜只有“洋粥”(为西人饭后余物由厨役卖给穷人,铜元四十枚可供全家饱餐一顿)”,可是“此项口福也是少数有运气的人能享受的”。至于全家每年的衣服费,“除不得已买几双旧鞋外,几乎没有这项支出,即或有业不过四五元”,夏季容易混过,“冬天只好指望慈善老爷们的救济了”。他们散居在各区,“尤以近城墙及关厢一带地方为多”,其中“百分之九十九家是全家住一间屋子的,还是旧的,或是漏雨的。同院居住者二三十家”。房费“自两三角至七八角不等”,这是每月甚难应付的支出。至于燃料,买是办不到的,“可幸有这些知人急苦的土车。不但每日带出不少没烧透的煤核,连破布烂纸业是交还火柴的材料”[67]。
▲民国时期的人力车夫
第二种主要是收入较丰的年青力壮的车夫,他们和“收入无定的各种工匠及伙计,一部分的巡警,典卖将尽的旗民,小贩与仆役”一样,属于次贫阶级。他们的收入“每月五六元至七八元”。其主食一般为“小米,白薯,杂和面及洋粥”,此外还有“小米面(豆面与磨子面之混合食品,味较玉米面稍好,饱之时间亦较久)”、“黑面(极粗白面,每斤铜元二十四五枚)馒头”,“荞麦面条”,“玉米渣粥(玉米粒之硬壳部分)或杂面汤(豆面制成)”等等。而菜蔬方面,除“咸菜外尚有葱、蒜、辣椒、韭菜花及少许白菜”。调料方面,“除盐外每日可添几滴香油”。“见面是生日,吃饺子是年下”为他们传诵的俗语。全家衣服费,“若未得施舍衣裤,每年仅用十四五元”,“冬季则将夏季衣服放在当铺,夏季则放冬季乙方在当铺”。他们的房租“每月一元,能住一间半之人家即算例外”。而其冬季燃料主要是“外拾煤核”,如没有的话“每日须买煤球四五斤,每斤铜元二枚半,每月洋一元”。这一阶级的人觉得活着还不错,“因为觉得尚有许多赶不上他们的人家”。[68]
▲民国时期的人力车夫
第三种是在次贫阶级以上为普通工人阶级,主要是指拉包月和拉车牌儿的车夫,与之相当的包括“工资交稿之旧式手艺人,工厂及公共事业之工人,一部分店铺伙计及巡警”。他们“除一年中失业的时间外平均每月收入十二三元”。他们的生活程度比较高。在吃的方面,“米面中能见白面和白米”,有一定的菜蔬开支,“有肉类及豆腐”。从具体开支来看,除吃穿住行的开支外,还有其他的一些休闲开支。四口之家每月米面费八元左右,调和及菜蔬费一元,煤球费一元二三角,一间较好或两间之房租一元至二元,衣服费全年十七八元,有时还可以喝茶,饭食外可以有零食,并有烧香费,沐浴费,应酬费或吸烟费等项开支。他们“真是北京劳动界中有福气的人”,在收入不足的时候“也有衣服或被褥当钱或借印子钱的资格”,故其有“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心态”。[69]
▲解放前的邮*工人
神奇的夏洛克:以前农村人能进过城的都是厉害人物。我曾祖父年轻时穷的混不下去,一个人走着上了省城做了10多年裁缝店伙计,回乡后名气和地位比地主还高,见多识广,人人敬畏。
阿尔法道丁:民国地主日子的确很一般,中小地主与普通佃户区别不大。除民国农村凋敝之外,与很多地区永佃制也有关系。田骨=土地所有权归地主,田皮=土地使用权归二地主或佃户。但科税是问田骨一方拿,从清代开始的混乱关系,到民国很多已经田骨不知田皮所在哪家,而极多地方形成了,自己一边把地永佃给别人,而一边又从别人那永佃了田地种植。名下田多的,未必他能控制的田就多。所以地主家也没余粮是民国地主比较真实写照。
刘梦龙:研究车夫收入那篇吧?
laoda2:一亩田少的一年几十斤粮食,多的也就2、斤,一个小地主家5、6口人,30多亩田一年也收不了多少粮食。
南海游鱼:30亩地不够小地主的资格,算中农,最多是富裕中农。“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楼上很多人把地主的标准给降低了。
不雇佣俩雇农还好意思叫地主?两口子使唤一头牛,三十亩地的活儿自己就干完了,收割要赶时间,也不专门雇佣,请邻居帮忙,然后再去帮邻居。
妖仙:但车夫属于无产阶级,论收入也许还行,固定资产和稳定性都远不如地主吧?
▲民国时期较为富裕的地主庄园陈设
NR第七独立团:少数青壮年车夫,这一点很重要。
“北平的洋车夫有许多派:年轻力壮,腿脚灵利的,讲究赁漂亮的车,拉“整天儿”,爱什么时候出车与收车都有自由;拉出车来,在固定的“车口”或宅门一放,专等坐快车的主儿;弄好了,也许一下子弄个一块两块的;碰巧了,也许白耗一天,连“车份儿”也没着落,但也不在乎。这一派哥儿们的希望大概有两个:或是拉包车;或是自己买上辆车,有了自己的车,再去拉包月或散座就没大关系了,反正车是自己的。
比这一派岁数稍大的,或因身体的关系而跑得稍差点劲的,或因家庭的关系而不敢白耗一天的,大概就多数的拉八成新的车;人与车都有相当的漂亮,所以在要价儿的时候也还能保持住相当的尊严。这派的车夫,也许拉“整天”,也许拉“半天”。在后者的情形下,因为还有相当的精气神,所以无论冬天夏天总是“拉晚儿”。夜间,当然比白天需要更多的留神与本事;钱自然也多挣一些。年纪在四十以上,二十以下的,恐怕就不易在前两派里有个地位了。他们的车破,又不敢“拉晚儿”,所以只能早早的出车,希望能从清晨转到午后三四点钟,拉出“车份儿”和自己的嚼谷。他们的车破,跑得慢,所以得多走路,少要钱。到瓜市,果市,菜市,去拉货物,都是他们;钱少,可是无须快跑呢。
▲《骆驼祥子》剧照
在这里,二十岁以下的——有的从十一二岁就干这行儿——很少能到二十岁以后改变成漂亮的车夫的,因为在幼年受了伤,很难健壮起来。他们也许拉一辈子洋车,而一辈子连拉车也没出过风头。那四十以上的人,有的是已拉了十年八年的车,筋肉的衰损使他们甘居人后,他们渐渐知道早晚是一个跟头会死在马路上。他们的拉车姿式,讲价时的随机应变,走路的抄近绕远,都足以使他们想起过去的光荣,而用鼻翅儿扇着那些后起之辈。可是这点光荣丝毫不能减少将来的黑暗,他们自己也因此在擦着汗的时节常常微叹。不过,以他们比较另一些四十上下岁的车夫,他们还似乎没有苦到了家。这一些是以前决没想到自己能与洋车发生关系,而到了生和死的界限已经不甚分明,才抄起车把来的。被撤差的巡警或校役,把本钱吃光的小贩,或是失业的工匠,到了卖无可卖,当无可当的时候,咬着牙,含着泪,上了这条到死亡之路。这些人,生命最鲜壮的时期已经卖掉,现在再把窝窝头变成的血汗滴在马路上。没有力气,没有经验,没有朋友,就是在同行的当中也得不到好气儿。他们拉最破的车,皮带不定一天泄多少次气;一边拉着人还得一边儿央求人家原谅,虽然十五个大铜子儿已经算是甜买卖。”
▲民国时期的人力车夫
intelxp:关于车夫的研究中,起头一句话很重要,绝大多数是赤贫,少数青壮也算是半赤贫,随时可掉到赤贫的行列中。另外现在搞断章取义多了,把特例当普遍。张着眼瞎说。
postman:如果车夫的车是自己的,那么车夫严格打表的话就是自耕农一个级别的小资产阶级。租车的肯定就是无产阶级了。
南山贼:百十个大洋一辆车,就河北清苑农村当时的地价,30年中等地45一亩,36年35一亩。下等地不到20。一辆洋车三四亩地呢。产出就更大了,当时农民长期入不敷出。
guy:民国的车夫,基本处于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状态,随手挣钱随手花,随时可能因为伤病意外失业甚至送命,基本没什么积蓄和有自己土地的地主不是一个活法。可以参考《骆驼祥子》。
de:祥子最大愿望就是有一辆自己的车。
羽飞于野:别忘了即使在今天,农村的商品流通也远远比不上城市,城市可以什么菜都吃,农村,有种什么菜能吃什么。
敬元居士:和古战区里那篇《道光年间京城旗人小官僚的日常生活》一对比,简直是天上地下。
春秋笔法:这个绝对有问题。咸菜比时蔬费盐费力,既不经济也无享受。看起来像牢骚而不是实事求是的对比。考虑到这个的出处是河北省立第七师范学校社会学教员王次凡的《农村地主与都市贫民》,而王次凡的基础是他部署二、三班学生利用暑假运用马克思主义方法,进行为期一月的以土地、人口问题为中心的农村调查。恐怕其中掺杂了大量的地主子弟的牢骚和对大城市生活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民国时期的南方农民
敬元居士:“民国地主日子的确很一般”,不过也得分地域吧,江南农村比华北农村,还是富庶得多的。就像《多收了三五斗》里面这一段:“街道上见得热闹起来了。旧毡帽朋友今天上镇来,原来有很多的计划的。洋肥皂用完了,须得买十块八块回去。洋火也要带几匣。洋油向挑着担子到村里去的小贩买,十个铜板只有这么一小瓢,太吃亏了;如果几家人家合买一听分来用,就便宜得多。陈列在橱窗里的花花绿绿的洋布听说只要八分半一尺,女人早已眼红了好久,今天粜米就嚷着要一同出来,自己几尺,阿大几尺,阿二几尺,都有了预算。有些女人的预算里还有一面蛋圆的洋镜,一方雪白的毛巾,或者一顶结得很好看的绒线的小囝帽。难得天照应,一亩田多收这么三五斗,让一向捏得紧紧的手稍微放松一点,谁说不应该?缴租,还债,解会钱,大概能够对付过去吧;对付过去之外,大概还有多馀吧。在这样的心境之下,有些人甚至想买一个热水瓶。这东西实在怪,不用生火、热水冲下去,等会儿倒出来照旧是烫的;比起稻柴做成的茶壶窠来,真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可以看得出江南农民的购买力。比楼顶文中的华北地主也强一点。也是民国时期。我一发小,当年给他姥爷读这篇《多收了三五斗》,他姥爷是山东胶东农村的小地主家庭,结果说,姥爷小时候有一个热水瓶的瓶塞子,结果周围所有小伙伴都羡慕得不得了,都巴结他,跟他要来玩。这玩意成了孩子们的宝贝。比文章里面江南的普通农民也差多了。胶东在北方也算是比较富庶的地方了,比华北强一点的。可见民国时地域差距就这么大。
▲民国时期一个农村十六口之家合影
阿尔法道丁:江南其实土地兼并不厉害,永佃制比例很高。所以农民日子应该是全国最好地区之一。此外小城镇居民的日子也不错,你看丰子恺写自己童年,吃饭要没有肉,隔壁小店的老板娘见了都要说吃的寡淡。
民国地主很难不劳动。除非是真大地主。因为土地兼并层度不高。但就算不高,也搞不出鸡毛,人口压力大,人均耕地少。民国还有很多账面地主,有土地所有权,但没使用权。此外,还存在很多农商户,都玩到在乡里发代币券了,信用还很好。用地主/富农,这种划分法,显然不行。
aeolides:所以地主和富农的界限到底在哪里呢?
阿尔法道丁:糊涂帐,更接近划指标定百分比,于是有很多人品成分。华北被划分成地主的,放江南也许就一中农/富农。由于意识形态原因,是否剥削成为重要指标,譬如是否有长工成为各地常见指标之一。但由于很多地主与长工形成的多年稳定劳动关系,又常常变成一个莫名其妙事。是否出租土地(剥削获利)则有的地方是,有的地方不是(如皖南,谁家都出租土地,谁家又都在租入土地,绝少完全无地,或完全出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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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北朝网友